在与县志办同仁一次谢灵运的探访中,无意中聊起,梅园曾经有座英国人开的洋油站。洋油站?首入耳,甚为新鲜。这照字解释,身为80后的记者猜想,这是一所加油站吧?为了满足好奇,于是记者联系上了三江街道梅园的驻村干部。
好像是有个洋油站?设在三江街道梅园村的一个码头。
还有洋油站的遗迹留存下来吗?
洋油站已不复存在了,只剩下码头了。但由于围田工程的建设,所在的码头也可能要有所移动。
洋油站的位置很明显,就在通往乌牛的104国道旁,梅园村的码头边上。虽然很快就找到洋油站的所在地,但是在记者面前呈现的,确是杂乱的厂房,和快消失的码头渡口,原本所说的洋油站、储藏的仓库等,都在时间的推移中,被工程厂房所替代,消失了。 村内的人对洋油站都有些知晓,但是大多却未曾亲眼见过或曾在洋油站工作过。驻村干部刘志陆告诉记者,真正知晓洋油站的起码要年过100岁,才有清楚情况的可能。在几番打探下,记者找到几位曾经在洋油站工作过的他们的后人,以期拼凑出属于那时候的画面。
胡方兴向记者介绍当时的煤油库所在地
记忆拾片人胡方兴:洋油站的起落
传闻所谓的英国人所建,实为美国人,后被日本人炸毁,我们似乎只是一个铁丝网外的看客
大约是上世纪初,这一带梅园码头被美国人占领,成为他们私人的洋油站,被称为美孚洋油站。而当时的洋油(煤油,那时物资匮乏,不少日用品都得从国外进口,如毛巾叫洋巾,肥皂叫洋皂等)就是煤油贸易站,美国人向我国商人销售煤油。
胡方兴是梅园村人,他记忆的洋油站,若没有美国洋油船只靠岸,就会十分清冷。而待船只靠岸,热闹时,他也经常会和伙伴跑去看看洋油站工作情景。当时洋油站码头都是由铁丝网围着,除了工作人员之外,没人能够进入,他们也只是站在码头高处眺望。
“每当轮船的汽笛声响起的时候,一艘满载大鼻子、蓝眼睛、身穿水手服的美国老外,总能引起我们的好奇。”胡方兴回忆说,“梅园港区设有两个码头,三个大小不同的墩柱。墩柱是水泥做的,用来牢固停泊的船只,根据水流的急缓来,船只停靠的位置会有所不同。这三个墩柱大的,高一米多,直径一米左右,需要两人合抱。”
而当运载煤油的船只到达之后,则需要通过驳船来搬运货物。驳船本身无自航能力,需要两人或四人站在驳船上,用人力摇船才行。之后,美国人通过两块木板,分别连接运载的煤油船只,将煤油搬运到码头边上的仓库内。“他们会向当地招搬运工人,称为“担班”,一次搬运大约需要10多人,我的父亲也曾做过临时的搬运者。”胡方兴说。
“在码头的边上,有两栋房子,一座是洋油站办事处,另一座是洋油仓库。而美国公馆则设在如今104国道的另一侧,后因修建道路,已不复存在了。在渡口,美国人不常见,真正在管理洋油站的,还是本地的,约有6、7个,分别管理煤油入库、修补油桶、船只停靠等。现如今,我们仍能看到仓库、办事处的位置,及属于那个年代的斑驳痕迹的墙壁。据其说,仓库及办事处曾在上世纪90年代初被修建过的,而那之前,原来的仓库及办事处都被后来侵华的日本人炸毁,美国公馆里面的物品也被侵占。
带“洋”的时代
记者在采访廖光豪的时候,曾问其父亲一直是挑担工,是否因工作的便利,享有煤油的补贴。或有人偷拿过煤油的情况。廖光豪摇摇头表示,那时候的中国农村里,连煤油都用不上。需要照明的话,要么点水竹灯(由水竹经过浸泡、翻晒后做成的灯芯,长约一米多宽)或者是菜油灯,后来才用煤油灯。不过据老人回忆,那时候煤油灯也不叫煤油灯,如同洋油站,因来自外国,而被称为洋油灯。
旧中国的工业相当落后,很多东西都不能自己制造,只能用外国人制造的产品,甚至连火柴、铁钉都要从外国进口,因此在这些物品的名称前面都加了一个“洋”字。而现如今,洋皂、洋面也还能在人们的口中听到。
在那时候,带洋的东西就似一种好东西的代表,特别让人羡慕。不少50、60后仍旧对此有着深刻记忆。
那年代,布料多为蓝、黑颜色的粗布,而洋布却是品种多样,颜色各异。一位汤先生说,“小时候,母亲曾经用洋布做过一条裤子给我,让我兴奋了好久。因为那时候,属于计划经济的年代,即使有布票,也未必能买到好的洋布。”
其向记者讲述了他朋友的一件关于洋布的故事。他朋友穿上一条洋布裤子,为了坐一次霸王车,跳车时,一屁股摔在了满是小石子的地上,把裤子划破。为了掩其罪行,他惴惴不安地清洗了裤子,又为了试图不让母亲发现,将洗净的裤子,藏于衣柜的最底处,用旧衣服掩盖。然而最终还是被母亲发现了。足见,那个时代对带有洋字物品的稀罕。
那时候,洋面是白的,自制面条夹杂了许多麦麸,颜色呈黑色。一位50后对记者说,“小时候特别想吃口洋面,洋面看上去是白白的,手感细腻,口感爽滑。为了得到一碗白面,只有在生辰时或考得好成绩时,兴许能获此奖励。”带洋的物品,虽然体现了当时中国的落后,然而对现在的人来说,洋物品并不见得都是好的。那年代带洋的物品,也许只在历史博物馆或旧电影里才能见到。记者胡艺罗文/摄
记忆拾片人廖光豪:搬运工也是令人羡慕的职业
“那时候你父亲如何干上这份工作?一个月要工作几天?能拿多少工钱?”
80岁廖光豪回忆起那时候的光景,都是他在年约七八岁时留下的印象,记者提出的问题,他显然有些模糊。
廖光豪的父亲干挑担工时约二十多岁,父亲家里有五个兄弟,其中四个都曾是洋油站的挑担工。原本父亲的家并不住在梅园码头一带,后因担工的缘故,现在廖光豪的家就居住在梅园码头的对面。
“小时候父亲在洋油站工作,我就经常去看,隔着铁栏,陪着父亲工作。然而父亲也并不是常常去搬运,只有美国船只停靠后,才会去工作几天,忙的时候要两三天时间,有时则需要一天就好。”廖光豪说。
在他印象中,父亲的力气特别大,每次洋船运载的煤油到达时,父亲就挑着装着煤油的油桶上上下下。有时候一口气挑上四只油桶,重量可达200斤。而在油桶内,会设有一个竹筒,油桶在入库之后,担工就可以得一个竹筒,而这个就是每人的工钱,可以凭此竹筒去换取。
廖光豪说,因能拿到几个铜板,许多人都“眼红”这样的工作,大多能应聘上的,也算是村里能干的一种象征。当挑担工不仅需要大力气,还要家族人丁兴旺。换种说法是,要有大哥罩着,方才能在那里谋到这个工作,否则就会被人排挤。回忆者之一的胡方兴的父亲也在朋友的“照顾”下,成了当时挑担工中的临时员。而洋油站需要的临时工有两种,一种是每次美国的油船到渡口时,根据所运载的煤油量,船只大小不尽相同,而所需的挑担工人数也因此增减。最忙的时候,常常要叫上二、三十人。另一种是来自乐清、温州、杭州等地的商船会来此采购时,采购者会聘用当地人搬运煤油,不少临时工会被一个当地的类似于承揽搬运的包工头召集,但其会以采购者的一半的价格来支付给临时工。用胡方兴的话来说,“搬上搬下,(价钱)差一半”。
搜寻关于记录洋油站的文字
记者特地在网络搜查了关于洋油站的运营始末,据载:自1876年英帝国主义强迫清政府签订《烟台条约》后,不少港口被设为通商口岸后,英美势力以经商为名,开设亚细亚,德士古(英)、美孚(美)洋油站,大量倾销“洋货”,一时商船穿梭,商贩辐辏,使运漕产生了恶性的经济膨涨,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受到严重破坏。
而后,记者向县港航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了解洋油站的情况时,在一本由手写的材料中发现,一段关于梅园港的摘录。据该手稿资料记载,清水埠、瓯北、梅园、乌牛一带的港口都被称作是永嘉港。其中对梅园港口有一记载,民国6年(1917)美国美孚火油公司434.45平方米的油库,1984年104国道梅园至长岙段改造前,其办公设施还是完好,现在被炸,只剩断壁残垣。而据工作人员介绍,在民国初年,清水埠附近,也有洋人与买办建洋油站,为往来运输便利。再探,已无更多记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