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诗经》有言: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”但它并没有说“执子之手”后如何“与子偕老”。
钱钟书说:“婚姻是一座围城,城外的人想进去,城里的人想出来。”可是他也没有讲为什么。
史铁生说:“没有什么能证明爱情,爱情是孤独的证明。”这个我懂,可是婚姻呢?婚姻是什么?
古今中外,我们看到过那么多赞美爱情的诗句,那么多歌颂爱情的作品,婚姻呢?这难道不是一件“细思极恐”的事情吗?
多年前我看过一部叫《廊桥遗梦》的电影,讲述中年人婚内出轨那点事。至今我仍记得电影中的一段情节:作为家庭主妇的女主为家人准备好晚饭,儿子从门外进来并没有随手关门,弹回去的门“啪”地一声吓到女主,丈夫进来时同样如此。女儿进餐厅前也不问就直接调走了女主正在听的广播,显得随意并理所当然,他们都觉得没有任何不妥,正如他们享受着女主为这个家庭提供的一切。没有人没意识到,作为母亲和妻子的女主需要什么。
然后出现了那个让她出轨的摄影师。他们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陷入爱河,从陌生人发展到暧昧的恋人。女主在这位男子身上找到了“爱情”的影子,她在一地鸡毛的婚姻生活中看到了一条绚丽的彩虹。然而结局是,在她做了无数的内心挣扎并就在冲出去的那个瞬间,她停住了脚步。在滂沱大雨中,她选择目送对方离开自己的世界,保全已有的婚姻。
这部电影给我带来的震撼不是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”,不是“婚姻是一座围城,城外的人想进去,城里的人想出来”,而是史铁生说的“没有什么能证明爱情,爱情是孤独的证明”。婚姻并不承诺解决孤独,甚至,婚姻是孤独的推手。电影中女主的孤独是家人理所应当背后的情感漠视,是无止境的家务和生活琐事对心灵的摧毁,是一地鸡毛磨灭了所有关于“爱情”的冲动。
我又想起最近看的爱因斯坦传记剧情片。爱因斯坦的第一任妻子米列娃是他的大学同学,也是一位天才级的数学家。当初穷困潦倒的爱因斯坦,正是被她身上这种智慧的闪光所吸引,米列娃也是被爱因斯坦的专业才华所折服。在没有进入婚姻殿堂之前,他们可谓神仙眷侣,两个人一起研讨前沿的物理和数学的课题,忘我地投入其中,享受着智慧和爱情带来的成就感与甜蜜。
婚后呢?米列娃陷入家庭琐事之中,家务和孩子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时间,只有在偶尔帮爱因斯坦解决数学问题时才显得幸福、自在。然而,爱因斯坦取得的成就愈大,米列娃内心的失落感就越强。想当初,她并不输于爱因斯坦,甚至很多数学难题都是她帮助对方解决的,可是,如今爱因斯坦享受着智慧带来的认可和成就,而米列娃什么都没有,连文末自己丈夫的致谢都没有提到她。爱因斯坦只是觉得妻子的脾气越来越差,却从未注意到她眼中的失落与灰心。
公道地说,婚姻并没有试图毁灭爱情,而是爱情与婚姻本来就格格不入。
我无意看到过一段话。它说:
爱情如果是云,它需要的是一片天空,可婚姻是地,它给的是一片黄土。爱情如果是风,它需要的是麦田,可婚姻是墙,它给的是阻拦。爱情如果是瀑布,它要是驻足观望和欣赏,而婚姻是稻田,它要的是灌溉与劳作。
实际上,婚姻比爱情更需要用心。别因为爱情可以亲密无间就忘了爱情里存在着距离,是这个距离让欣赏和美成为可能。可是,婚姻是一位离舞台太近的“观众”,因为距离近,他们看出了道具的简陋,看到了背景的粗糙,看见了地板上的灰尘,唯独忘了用心去欣赏演员精彩的表演。
童话里都是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,没有人告诉我们他们是怎么生活的。所有经历过大江大河、大风大浪的爱情最终都淹死在婚姻中,正是因为爱情是一条河,而婚姻是一块泥潭,在爱河里学会的技能未必适用于泥潭。
《廊桥遗梦》的结尾,摄影师的车子停在由红灯转绿灯的十字路口,他在等女主下车,向他奔赴。女主透过淋着雨的前挡风玻璃,深情地看着摄影师车里的后视镜,上面挂着她送给他的链子,他还在等。可是,她没有拉开车门跑向他,尽管她是如此渴望奔向对方,但是她没有。曾经,她不也是如此深情投入丈夫的怀抱之中的吗?